[db:作者] 发表于 2025-10-21 09:17

大爷退休2年还在食堂蹭饭,某天厂开不下去,大爷对厂长说:我来

我大爷李卫国,在红星机械厂退休两年后,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厂里食堂吃饭,成了一道人见人嫌的“风景”。
这件事,是我们全家的耻辱。
尤其是我,李凯,一个在大城市里穿着体面西装,出入高级写字楼的所谓“精英”,每次回老家,都感觉脸上被人狠狠地扇着耳光。
那是一个周末,我刚谈成一笔大单,开着新买的车衣锦还乡,本想在亲戚邻里面前挣足面子。
可车刚开进家属院,邻居张婶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:“哟,小凯回来啦?又给你大爷送好吃的了?可别送了,你大爷天天在厂里吃大餐呢,用不着你们管。”
我的脸,瞬间烧得通红。
我冲进家门,把车钥匙往桌上重重一扔,对着我爸妈就吼了出来:“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?你们就由着他这么丢人现眼吗?”
我妈正包着饺子,手一哆嗦,面粉撒了一地,眼圈先红了。
我爸李为民,闷着头抽烟,一口接一口,整个客厅烟雾缭绕,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,混沌不清。
他是我大爷的亲弟弟,当年也是靠着大爷,才从一个普通工人爬到了车间副主任的位置。
“我能怎么办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,“那是你大爷,是我的亲哥!当年要不是他……”
“又是这套说辞!”我烦躁地打断他,“爸!时代变了!现在讲的是尊严,是脸面!他有退休金,一个月三千多,在这小地方够他活得比谁都滋润了!他为什么非要去食堂蹭那几块钱的饭?全厂的人怎么看他?怎么看我们家?”
我妈抹着眼泪,开始数落:“就是啊,老李,你得管管你哥。上次我去菜市场,卖肉的都问我,‘你家是不是不给你大哥饭吃啊’,我那张老脸往哪儿搁啊!”
“他那是去蹭饭吗?”我爸猛地把烟头摁进烟灰缸,声音也大了起来,“他那是……”
他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,重重地叹了口气,摆摆手,“算了,跟你说你也不懂。”
这种无力的对话,两年里,重复了无数次。
我不懂。
我的确不懂。
我不懂,为什么曾经被誉为“红星厂技术之神”的大爷,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。
我的记忆里,大爷李卫国,曾经是整个家属院的神话。
红星机械厂,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是我们这座小城的骄傲。
那时候,能进红星厂当个工人,比考上大学还要风光。
而我大爷,就是这座骄傲工厂里,最璀璨的那颗星。
他没上过大学,全靠自学,通晓车、钳、刨、铣,任何机器到了他手里,就像有了生命。
厂里那台从德国进口的精密机床,洋专家调试了半个月都没弄好,大爷揣着一本快翻烂的德语词典,关在车间里三天三夜,硬是给盘活了。
还有一次,厂里接了个军工的单子,需要一种特殊的耐磨合金,配方被国外卡着脖子。
又是大爷,带着几个老师傅,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试验,据说有一次小规模爆炸,差点把他一只眼睛给炸瞎了。
最后,他真的搞出来了,性能甚至比国外的还好。
那一年,他披红挂彩,上了市里的报纸,是我们全家的光荣。
那时候的大爷,不苟言笑,永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身上总有一股机油味。
他对我严厉,对我爸也严厉,他总说:“做技术,来不得半点虚的。”
他一辈子没结婚,无儿无女,我爸妈说,他把一辈子都献给了红星厂。
我和我爸,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。我爷爷奶奶走得早,长兄如父,这话在他身上,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我爸能当上副主任,一半是自己努力,另一半,是所有人都看在我大爷的面子上。
我也能顺利读完大学,走出这座小城,靠的也是家里还算宽裕的条件,而这份宽裕,归根结底,是我大爷用一辈子的心血换来的。
所以,我对他,有敬,有畏,也有一丝说不清的疏离。
他就像一座山,沉稳,可靠,但也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可这座山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崩塌的呢?
大概就是从两年前,他退休开始。
红星厂早就不是当年的红星厂了。
市场经济的浪潮下,这个老国企步履维艰,换了好几任厂长,都回天乏术。
设备老化,技术落后,订单越来越少,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。
新来的王厂长,是个搞营销出身的,满嘴都是“资本运作”、“市场思维”,他觉得厂里像我大爷这样的老技术员,思想僵化,成本又高,是厂里的“负资产”。
于是,一场轰轰烈烈的“优化改革”开始了。
大爷还没到正式退休年龄,就被半强制地办了“内退”。
我记得那天,他从厂里回来,什么也没说,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天。
第二天,他就开始去食堂吃饭了。
一开始,大家还觉得正常,老同志退了休,回来看看,和老同事们聊聊天,在食堂吃顿饭,怀怀旧,人之常情。
可一天,两天,一个月,两个月……
他去的次数,比上班的工人还准时。
而且,他从不刷卡,也不给钱。
食堂的刘姐看在他过去的面子上,不好意思说,每次都给他打上饭。
渐渐地,风言风语就起来了。
“李总工这是怎么了?退休金不够花?”
“听说他侄子在外面发大财了,啧啧,不管老的啊。”
“一把年纪了,为了口吃的,脸都不要了。”
这些话,像刀子一样,一刀一刀地割在我家人的心上。
我爸去找他谈过,我妈也去哭过,我每次回来,都会塞给他一沓钱。
他钱收下,但第二天,依旧会准时出现在食堂。
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,是一种我们谁也读不懂的固执。
这次,我决定不再忍了。
我觉得,大爷的这种行为,是一种病态的执念,是对我们这些家人的无情绑架。
我必须用最激烈的方式,打碎他的执念,也挽回我们家的尊严。
我直接冲到了食堂。
正是午饭时间,食堂里稀稀拉拉坐着一些工人,大多面带愁容。
厂子要不行了,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对未来的迷茫。
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大爷。
他独自一人坐着,面前一个不锈钢餐盘,里面是两素一荤,一个馒头。
他吃得很慢,很认真,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。
周围的目光,有意无意地瞟向他,带着鄙夷,带着同情,带着看笑话的戏谑。
我的血,一下子涌上了头顶。
我大步走过去,一把按住了他的餐盘。
“大爷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“你吃得香吗?”
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。
大爷缓缓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看着我,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。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我的声音在颤抖,一半是愤怒,一半是委屈,“我们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?你非要在这里,让所有人看我们的笑话吗?”
“你一个月三千多的退休金,你存在银行里是能生崽还是怎么着?你把钱都给我,我每天给你请个保姆,给你做满汉全席都行!你别在这里丢人了好不好!”
我越说越激动,指着周围的人,“你看看他们!他们在笑话你!也在笑话我!笑话我爸!笑话我们全家!”
“他们会说,李卫国的侄子在外面当大老板,却连自己大爷的一口饭都舍不得管!”
“你一辈子的英名,你一辈子的骄傲,就为了这盘免费的饭,全都不要了吗?”
我的话,像一颗颗子弹,射向他。
我看到他握着筷子的手,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。
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,想说什么,却没说出来。
他的眼神,不再是古井无波,而是涌动着一种我看不懂的,巨大的悲哀。
食堂里,有人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这孩子说得也对,老李头是有点过了。”
“唉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。”
我爸妈也追了过来,我妈拉着我的胳膊,哭着说:“小凯,别说了,回家说,给你大爷留点面子……”
“面子?”我冷笑一声,甩开她的手,“他自己都不要面子了,还要我们给他留什么面子?”
我转头,死死地盯着大爷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,从明天起,你再来食堂吃一口饭,我就不认你这个大爷!我们全家,就当没你这个人!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气的,还是难过的。
我只觉得,我亲手打碎了一个神像,一个曾经让我无比敬仰的神像。
回到家,是一场剧烈的争吵。
我爸第一次动手打了我,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“混账东西!你怎么敢这么跟你大爷说话!你知不知道他……”
我捂着火辣辣的脸,也冲他吼:“我怎么了?我说错了吗?难道你要我们全家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?”
“你懂个屁!”我爸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以为他真是为了那口饭吗?”
那天晚上,我们不欢而散。
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一夜没睡。
我以为,我的激烈反抗,会换来改变。
第二天,我特意没走,就想看看结果。
中午十二点,我悄悄来到食堂门口。
我看到,那个熟悉而佝偻的背影,又一次,准时地出现在了食堂门口。
他犹豫了一下,似乎想起了我昨天的话。
食堂里的人,也都看着他,气氛尴尬到了极点。
但他最终,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,走了进去。
那一刻,我心如死灰。
我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我收拾东西,开车回了城里,我决定,在事情解决之前,我再也不回这个让我感到窒ify的家了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我没和家里联系。
我拼命工作,用酒精和忙碌麻痹自己。
但午夜梦回,我总会想起大爷那双悲哀的眼睛。
我开始怀疑,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?
就在这时,家里的电话打来了,是我妈,带着哭腔。
“小凯,你快回来吧,红星厂……真的要倒了。”
我心里一沉。
我请了假,连夜赶了回去。
小城的气氛,前所未有的压抑。
红星厂拖欠了最后一个大客户的订单,对方不仅取消了合作,还要索赔巨额违约金。
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银行断了贷款,供应商上门讨债,工人们已经三个月没领到工资了。
厂门口,聚集着讨薪的工人,白色的横幅上,写着黑色的“还我血汗钱”,触目惊心。
王厂长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,听说躲在办公室里,电话都打不通。
整个红星厂,这个曾经支撑了我们几代人生活和梦想的地方,已经到了弥留之际。
我回到家,家里也是愁云惨淡。
我爸作为车间副主任,天天被工人们堵在门口骂。
他一夜之间,白了好多头发。
“爸,厂里真的没救了吗?”我轻声问。
我爸摇摇头,满脸绝望:“没救了。那批订单,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问题出在核心部件的精度上,我们现在的设备和技术,根本达不到要求。王厂长之前吹牛说能搞定,结果……唉!”
“核心部件?是什么问题?”我追问。
“一种超高强度的传动轴,对材料和加工工艺要求极高。我们试了所有办法,废品率高达百分之九十,成本根本控制不住。”
我爸说着,眼神黯淡下去,“要是……要是你大爷还在就好了。这种问题,以前只有他能解决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揪。
大爷。
我这才想起,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。
“大爷呢?”我问我妈。
我妈叹了口气:“还在食堂吃饭。不过……现在食堂都快断粮了,一天就一顿,清汤寡水的。工人们自己都吃不饱,看他的眼神,更不对了。”
我无法想象那个画面。
一个曾经的技术之神,在一个即将倒闭的工厂里,吃着残羹冷饭,忍受着所有人的白眼。
我的心里,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酸又胀。
那天晚上,我爸喝了很多酒。
他醉醺醺地拉着我,开始说胡话。
“小凯……爸对不起你……也对不起你大爷……”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你大爷为什么……非要去食堂吃饭?”
“他不是……不是为了那口饭……他是为了守着一样东西……”
“什么东西?”我急切地问。
我爸的舌头已经大了,说话断断续续。
“一个……一个承诺……一份合同……”
“当年……厂子第一次快不行的时候……是你大爷……用他的技术……救活了厂子……”
“那个技术……是他一辈子的心血……他本来可以申请专利……可以发大财……但他没有……”
“他把技术……无偿给了厂里……当时的老厂长……感动得不行……就跟他签了个协议……”
“协议上说……只要红星厂还在一天……李卫国总工程师……就永远是厂里的人……厂里的食堂……就永远有他一碗饭……”
“那不是一碗饭啊……那是他的命根子……是他的功劳簿……是他在厂里唯一的念想了……”
“王厂长他们……把他赶走了……但他不认……他觉得……只要他还在食堂吃饭……那个承诺就还在……他就还是红星厂的人……”
“你懂吗……你这个混小子……你把他最后一点念想……都给骂没了……”
我爸说完,趴在桌子上,嚎啕大哭。
我的脑子,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原来是这样。
原来,那碗饭,不是饭。
是他的尊严,是他的勋章,是他对抗被遗忘的,最后一道防线。
而我,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,却用最恶毒的语言,亲手去撕碎了他的勋章。
我冲出家门,疯了一样地跑向大爷的家。
那栋破旧的家属楼,在夜色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兽。
我敲了很久的门,没人应。
我急了,开始砸门。
“大爷!开门!我是小凯!你开门啊!”
终于,门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,门被拉开一条缝。
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机油味混杂着扑面而来。
大爷站在门后,比上次见他,苍老了十岁。
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,头发花白,眼神浑浊,脸上是病态的潮红。
他看到我,愣了一下,然后转身,咳嗽着往里走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我跟着他走进屋里。
屋子里还是老样子,堆满了各种图纸和零件,但桌子上,多了一堆药瓶。
“大爷,你生病了?”我颤声问。
他没回答,走到桌边,拿起一张图纸,用颤抖的手,在上面画着什么。
我走近一看,那是一张极其复杂的零件图,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标注。
正是那张超高强度的传动轴图纸。
“大-大爷,你……”
“滚出去。”他头也不抬,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“大爷,对不起!”我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,“我错了!我不该那么说你!我是个混蛋!”

我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了他面前。
“大爷,你打我吧,你骂我吧!求你别不理我!”
他画图的手,停住了。
屋子里,只剩下我压抑的哭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。
过了很久,他才缓缓地转过身。
他的眼睛里,有了一丝光亮,但更多的是疲惫。
“起来吧。”他说,“你没错。这个时代,没人懂了。”
“我懂了,大爷,我现在懂了!”我抬起头,泪流满面,“爸都告诉我了。是那份协议,是那个承诺。”
大爷的身体晃了一下,他扶住桌子,才勉强站稳。
他看着窗外,红星厂的方向,黑漆漆的一片,只有几盏路灯,发出昏黄的光。
“承诺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人家早就当成一张废纸了。”
“不!它不是废纸!”我站起来,抹掉眼泪,“大爷,那份协议还在吗?它有法律效力吗?”
大爷摇摇头:“不知道,早就找不到了。老厂长去世后,就没人提了。”
我的心又沉了下去。
没有证据,一切都是空谈。
“但是……”大爷忽然开口,“图纸,在我脑子里。数据,也都在我脑子里。”
他指了指桌上那张画了一半的图纸。
“这个传动轴,我年轻的时候,就设想过。只是那时候的材料和设备,都达不到。”
“现在,也达不到。”我沮丧地说。
“不。”大爷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光芒,“设备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
“只要改变几个工艺参数,再对现有的刀具进行一点小小的改造,精度就能上去。”
“还有材料,”他拿起一块黑乎乎的金属块,“这是我从废料堆里捡回来的,只要重新回火,改变一下淬火的温度和时间,性能就能提升一大截。”
他说着,剧烈地咳嗽起来,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我赶紧扶住他,给他倒了杯水。
“大爷,你别说了,你身体要紧。”
他喝了口水,摆摆手,眼神却异常坚定。
“红星厂,不能就这么倒了。”
“这是我们几代人的根。”
第二天,厂里要召开全体职工大会,实际上,就是宣布破产清算的“散伙大会”。
会场设在厂里的大礼堂,气氛沉重得像追悼会。
王厂长终于露面了,脸色蜡黄,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。
他站在台上,拿着稿子,声音干涩地念着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和破产流程。
台下的工人们,有的麻木,有的愤怒,有的在低声哭泣。
我爸妈也来了,坐在角落里,一脸的悲戚。
我也在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看着这个破败的礼堂,墙上“艰苦奋斗,自力更生”的红色标语已经斑驳脱落,仿佛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就在王厂长宣布“红星机械厂,从今天起,正式进入破产程序”的时候——
“等一下!”
一个沙哑但有力的声音,从礼堂门口传来。
所有人都回过头去。
礼堂那扇沉重的铁门,被缓缓推开。
阳光照了进来,勾勒出一个瘦削但挺拔的身影。
是我大爷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工装,胸口上,“总工程师-李卫国”的红色刺绣,在阳光下,格外耀眼。
他手里,没有拿拐杖,而是拿着一张画满了复杂线条的图纸。
他看起来,还是很虚弱,但他的腰杆,挺得笔直。
他的眼神,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脸,最后,落在了台上惊愕的王厂长身上。
全场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。
王厂长扶了扶眼镜,皱眉道:“李总工?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这里是职工大会,你已经退休了。”
“退休?”大爷冷笑一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,“只要红星厂还在,我就没有退休。”
他一步一步,缓缓地走上主席台。
他的步伐很慢,但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。
他没有看王厂长,而是转向台下的工人们。
“我知道,大家心里都苦。”
“厂子要倒了,我们的饭碗要没了。”
“有人说,是时代淘汰了我们。有人说,是我们的设备不行,技术不行。”
“我不信!”
他的声音,陡然拔高,像一声惊雷。
“设备是旧,但我们摸了它一辈子,它的脾气,我们比谁都清楚!”
“技术是老,但我们手上这股子劲,这股子不服输的劲,没老!”
他举起手中的图纸。
“这是那批订单的传动轴图纸,我重新设计了工艺。”
“我敢保证,用我们现有的设备,只要按照我的方法来,废品率,能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!”
“成本,至少能降低一半!”
“还有材料,去废料仓库,把那批编号73A的废钢找出来,重新热处理,性能绝对达标!”
他的话,像一块巨石,投进了死水般的礼堂,激起了千层浪。
台下开始骚动起来。
一些老师傅,眼睛里开始放光。
“李总工说得对!那批73A的钢,是好东西啊!当初就是因为一点小瑕疵,才当废料处理了!”
“还有那个刀具改造的方案,我好像听李总工以前提过,绝对可行!”
王厂长脸色铁青,他上前一步,厉声说道:“李卫国!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!厂子破产是董事会的决定,是走了法律程序的!你一个退休工人,在这里煽动人心,你想干什么?”
“我不想干什么。”
大爷终于转过头,正视着他,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。
“我只想救活这个厂子。”
他把图纸,重重地拍在桌子上。
“王厂长,你不是搞营销的吗?你现在就去联系客户,告诉他们,我们能交货!保质保量!”
“你……”王厂长气结,“你凭什么?你拿什么保证?”
大爷没有回答他。
他走下台,来到那群最老的师傅面前。
“老张,你的车工手艺,还没丢吧?”
“老刘,你的热处理,还能玩得转吗?”
“还有你们,钳工组,刨工组,都还能拿起家伙吗?”
那些头发花白,满脸皱纹的老师傅们,一个个,慢慢地站了起来。
他们的眼睛里,重新燃起了火。
“李总工,只要你一句话,我们这把老骨头,就交给你了!”带头的老张,声音洪亮。
“对!干他娘的!”
“我们跟李总工干!”
工人们的情绪,被彻底点燃了。
那种被压抑了许久的,属于老一辈工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,在这一刻,集体爆发了。
王厂长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,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。
我看着台前那个瘦削的背影,眼眶湿润。
那不是一个蹭饭的老人。
那是一个将军,在集结他最后的兵团,准备打一场注定艰难的卫城之战。
大爷没有再看任何人。
他转身,对着王厂长,也对着所有人,说出了那句改变了一切的话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钧之力,掷地有声。
“我来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,向着车间的方向走去。
没有一丝犹豫。
他身后,老张,老刘,一个又一个老师傅,默默地跟了上去。
接着,是中年的师傅,年轻的徒弟……
越来越多的人,站了起来,汇成一股洪流,跟着那个背影,走向那个布满灰尘和铁锈,却承载了他们一辈子希望的地方。
王厂长呆立在台上,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。
我爸拉着我妈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我也哭了。
我终于明白,大爷守着的,不仅仅是一个承诺,一碗饭。
他守着的,是红星厂的魂。
只要他还在,这魂,就散不了。
从那天起,红星厂上演了一场奇迹。
大爷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,吃住都在车间。
他带着那群老师傅,不眠不休。
改造设备,调试参数,优化流程。
他的病,似乎一下子全好了,那双浑浊的眼睛,重新变得像鹰一样锐利。
整个工厂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机器的轰鸣声,二十四小时不停。
没有人提工资,没有人叫苦。
食堂的刘姐,把家里的米和面都搬了过来,免费给加班的工人们做饭。
半个月后,第一批合格的传动轴,被生产了出来。
经过检测,各项数据,完美达标。
当王厂长拿着这份检测报告,半信半疑地找到客户时,对方也被震惊了。
他们同意,再给红星厂一次机会。
两个月后,订单全部完成,顺利交货。
红星厂,起死回生。
拿到回款的那天,王厂长亲自把三个月的工资,补发给了所有工人。
然后,他走进了车间,找到了正在擦拭机床的大爷。
他在众目睽睽之下,对着大爷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李总工,我错了。红星厂,离不开您。”
大爷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说:“把厂子管好,别再让工人们饿肚子。”
之后,王厂长主动申请调离。
在上级部门的协调下,经过全体职工的投票,大爷以全票通过,被返聘为红星厂的总顾问,兼任总工程师。
他的工资,是全厂最高的。
厂里还专门给他分了一套新装修的房子,配了专车。
但他都没要。
他还是住在那个破旧的家属楼里。
只是,他再也不去食堂吃饭了。
他说:“以前去,是怕人忘了我。现在,没人敢忘了。”
后来,我问他:“大爷,那份协议,真的找不到了吗?”
他笑了笑,从贴身的口袋里,掏出一个被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,已经泛黄的本子。
他打开,里面夹着一张同样泛黄的纸。
正是那份,手写的协议。
字迹已经有些模糊,但最后一行,“红星机械厂承诺,李卫国同志终身享有本厂职工待遇”,依然清晰。
下面,是老厂长的签名和红色的公章。
“我不是找不到。”大爷看着那张纸,眼神悠远,“我是不想拿出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不解。
“人心要是没了,一张纸,有什么用?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人心要是回来了,还要那张纸,干什么?”
我怔住了,久久无言。
我看着眼前这个老人,他依旧瘦削,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。
但在我眼里,他比任何时候,都要高大。
他这一生,没有去争那些“几瓜两枣”的蝇头小利,他争的,是理,是情,是一代人的风骨。
如今的红星厂,在大爷的带领下,虽然依旧艰难,但已经重新走上了正轨。
他们淘汰了落后产能,专攻特种合金和精密加工,靠着过硬的技术,在市场上重新站稳了脚跟。
而我,也辞去了大城市的工作,回到了红星厂。
我没有进管理层,而是跟着大爷,从最基础的学徒工干起。
很多人不理解。
但我知道,我想学的,不仅仅是技术。
更是想学懂,我大爷,和他们那一代人,身上那种,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。
故事,似乎应该在这里结束了。
但生活,总有新的篇章。
那天,一个西装革履的投资团队,来到了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小城。
他们看中了红星厂的技术潜力,想要注资收购。
他们开出了一个天价,一个足以让所有工人,包括我大爷,都瞬间实现财务自由的天价。
所有人都心动了。
只有大爷,在会议室里,面对着投资方那张志在必得的脸,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他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“红星,不能卖。”
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。
我也很不理解。
会议结束后,我追上他,问他为什么。
他停下脚步,指着厂区里那棵据说建厂时就种下的老槐树,对我说:
“小凯,你知道这厂子,为什么叫红星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因为我们这代人相信,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”
他看着我,目光灼灼。
“钱是好东西,但有些东西,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。”
“这个厂子的根,必须姓‘工’,不能姓‘资’。”
他留下这句话,就走了。
我站在老槐树下,看着他的背影,看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我知道,属于他的战斗,还远远没有结束。
而我,作为他的传承者,我的路,也才刚刚开始。
未来的红星厂会怎样?我不知道。
但我知道,只要那颗红星还在,我们的故事,就永远不会落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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